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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我一躍而下,摔到梟先生的身上,同時順著重力把鏡子的玻璃片插入梟先生的左眼。美麗的紅色顏料從玻璃尖端和眼球之間缺口處噴了出來,濺到我的臉上。熱熱的。這是梟先生的溫度。宛如他的擁抱。

倒在地上梟先生把我推到旁邊,摀著臉開始大喊大叫,不時打滾,或是用拳頭搥地板。看起來好痛苦。這一幕簡直快要撕碎我的心。我希望他能好過一點,於是伸手幫忙把玻璃拔出來。梟先生叫得更大聲,紅色顏料噴出的量也增加了。不過我想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。

梟先生不停扭動,害我無法固定他的身體,於是我沿著鐵梯爬到上面去,尋找可以讓梟先生冷靜下來的工具。我走進剛才躲藏起來的廁所,但這裡只有鏡子的碎片。我再度回到客廳,發現桌上多了一個大袋子。裡面有好多好多工具,我不知道該使用哪一個,只好扛起整個袋子一起爬到地下室。

梟先生的痛苦叫聲終於平息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難聽的怒罵。我不喜歡他說的內容。

「梟先生,請冷靜下來。」我說。但是梟先生根本不聽勸,繼續咒罵我。他將手伸到背後,摸索著腰際,好像正在找什麼。該不會是被我踩在腳下的L形鐵塊吧?我放下袋子,撿起那個鐵塊。不曉得為什麼,我好像知道怎麼使用這個東西。

「給我!」

梟先生一手掩住自己的左眼,一手朝我伸來。他的腳步非常不穩,腳好像受傷了。一定是剛才我壓到他身上的緣故。真可憐。我覺得很過意不去,於是拉了一下那個鐵塊的機關,瞄準梟先生的腳,扣下另一個小機關。砰!聲音好大。梟先生倒了下去。這樣梟先生就不需要那麼辛苦地行走了。能夠幫上梟先生的忙,我相當開心。我真是一個稱職的女朋友!

可是梟先生又開始咒罵我。

「真是的,一點也不瞭解人家的好意。」我嘟起嘴巴。「梟先生,你總是不懂我的心情,甚至還隨便誤會我。這樣我會很難過的。不過沒關係,我已經想到好辦法囉!」

我原地蹲下,溫柔地對他說:「一個可以讓我們聽見彼此心聲的好辦法。」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他媽的!

左眼的傷口像是被火烤一般灼熱,這下子絕對失明了。流滿半張臉的血液,跟冷汗混在一起,這種黏稠的感覺實在讓人噁心。

右大腿也好不到哪裡去。李思敏剛才從天而降,在加速度的作用之下,她本身的體重瞬間放大好幾倍,就這麼壓到我身上,使我的腳踝扭傷。接著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,突然朝我的右大腿開槍。這裡也同樣不停在流血。

這個賤貨到底想怎麼樣!

不行,太過激動可能會讓血液流得更快更多。當李思敏將臉湊近那個袋子,正在進行只有她知道的事情時,我趕緊冷靜下來,重新回復思緒。

李思敏為什麼這麼做?

如果我的判斷沒錯,李思敏早就被我馴服,對我百依百順。只要我說什麼,她就會點頭答應。無論什麼樣的指令。以前為了考驗她的服從限度,甚至叫她吃過自己的糞便和尿液,而且她也毫不遲疑地照辦。簡單來說,除了牴觸愛情的命令之外,李思敏都會聽令行事。如此盲從的忠誠度簡直可比引爆自殺炸彈的恐怖份子。

一般來說,就算沒有使用手銬或鐵鍊,李思敏也會安份地待在原處,因為我慎重地這麼命令過她。然而,她居然趁我出門之後,擅自離開地下室。就像手下的忠心武將突然叛變似的,除了訝異之外,我滿腦子全是疑惑。

李思敏心中的魔鬼暴走了、突變了、或者進化了。哪一個詞形容得更為精確,已經不重要了。總而言之,理應愛著我的李思敏,竟然展開這種行動,毀了我左眼、朝我開槍,接下來就算她就這麼將我殺害,也不是不可能。

必須想個辦法脫身。

但是我甚至還沒開始考慮,李思敏已經起身,並且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。

她仍然拿著那把手槍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梟先生好像很怕我手中的這個鐵塊,他以恐懼的眼神盯著它看,彷彿它是什麼可怕的大蟲子。不過這樣正好,因為我希望梟先生能夠繼續像這樣保持不動。這要多虧我的鐵塊。

「梟先生,」我舉起鐵塊對準梟先生。「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?」

「把那個東西移開!」他嚇得叫出聲音。

「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。梟先生,請你准許我,好嗎?」

「我知道了!我知道了!只要妳把那個東西拿開,妳想說什麼都可以!」

梟先生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,說話的時候噴出唾液,朝我舉起一隻手不停揮舞。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梟先生,感覺好新鮮。

「說話要算話哦!」

我對他露出甜甜的笑容,然後放下拿著鐵塊的手。看見我這個動作,梟先生的表情便稍微和緩下來。看來他真的很害怕L形鐵塊呢。

「那麼……」我清清喉嚨,微微低頭。「梟先生,對不起。」

梟先生沒有反應,只是繼續看著我。

「我剛才對你動粗,你一定很痛吧?但我並不想這麼做。你知道的,我是這麼的愛你,怎麼會願意做出這種事情呢?其實我是有理由的。你願意聽我說嗎?」

「說吧。」他點點頭。眉頭皺得好深。

「謝謝你,梟先生。」我走到他面前,蹲下身體,抱著自己的膝蓋,溫柔地對梟先生說道:「坦白告訴你,梟先生送我的這個項圈,我很喜歡哦。畢竟只要是梟先生送的東西,對我來說就是最世界最棒的禮物。可是這個項圈有點奇怪,每次我對你說『我愛你』,這個項圈就會電我。害我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喜歡這個項圈。而且我不明白,梟先生應該知道這個奇怪的項圈會電人吧?為什麼又要送給我呢?難道梟先生不想聽見我說『我愛你』?」

梟先生抿一抿嘴唇,沒有說話。

「後來,我終於懂了——梟先生打算刺探我的心意。如果我開始討厭這個項圈,就表示我對於梟先生的愛,脆弱到會被電流所產生的疼痛擊敗。所以說,這個愛的試煉,會顯示出我對於梟先生的愛是否真誠。我說的沒錯吧?」

梟先生依然沉默,我想我大概猜對了。

「可是,這樣很奇怪吧。我明明是這麼愛梟先生,為什麼梟先生打算試探我呢?難道我沒有表達出更多的愛,造成梟先生的懷疑?但是,梟先生同樣深愛著我,應該能夠感覺到我的心意才對啊。」

我嘟起嘴唇,做出無辜可愛的表情,半撒嬌地表達我的不滿。

「接著,又發生剛才那件事——梟先生把那個奇怪男人帶進我們的兩人世界,還宣稱他是我的新男朋友。好奇怪。真的好奇怪。我完全不明白梟先生到底在想什麼。你怎麼會這麼做呢?然後那個男人侮辱我,梟先生卻一直站在旁邊,根本沒有救我的意思。」想到那個畫面,我生氣地拿鐵塊敲地板。「太過分了!梟先生,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?那一刻,我真的好想死掉!」

不知道為什麼,梟先生嚇了一跳。就算我只是拿鐵塊敲地板,也會讓他害怕嗎?他真的很討厭這個鐵塊呢。

「對不起,我太激動了。」我不再敲地板,做了一次深呼吸,讓大腦平靜下來。「被心愛的人,目睹自己被另外一個人強暴,這真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。然而梟先生不只是袖手旁觀,甚至說我是『母狗』,罵我噁心,我分明傷心得要死,你卻說我享受在其中。你為什麼會產生那些誤解呢?聽到你說的那些話,我感覺失去了你——失去了整個世界。要是能夠就這樣死掉,或許還比較開心。但如果我死掉,卻又再也見不到你了。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。」

我的眼眶漸漸發熱。快要哭出來了。不過我立刻強忍下來。因為梟先生不喜歡我哭。

「你根本不明白我究竟有多麼愛你,你只是一再誤會我,把我看成噁心的女人。我心想,梟先生大概已經不喜歡我了,所以才會對我做出那些事、說那些話。就連現在,我也無法從你的眼睛裡面,找到一點點的愛意。」

「所以,你打算殺了我?」

我吃驚得倒抽一口氣。

「梟先生!你怎麼可以這麼想!」我用力搖頭。「我不可能殺害深愛的人啊!」

梟先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。

「你看,你又誤會我了!現在的梟先生一點也不愛我。」

「思敏,我還是跟以前一樣……」

「不要再騙我了!」我大聲喊出來。「我已經想通了,梟先生之所以這麼容易誤會我,肯定是愛情消失了的關係。」

我緊緊握住手中的鐵塊。要是不這麼做,似乎就會哭出來。

「但是,就在剛才,我終於發現梟先生不再愛我的原因了。」我擦掉眼角的淚水,重新拾起笑容。「而且還想出一個超棒的點子,能夠挽回我們之間的愛情哦!」

聽到我這麼說,梟先生的嘴角彎了起來。那是當然的囉,因為這個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好消息啊!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當驚訝的情緒質量,超過一種無法承受的程度,人就會不禁彎起嘴角——我現在就是這樣。

李思敏瘋了。

可能是受到魔鬼操控,她的大腦也因此不正常。我曾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,她將它們自動轉化為另一種意思,於是出現各種荒唐的妄想,以及愚蠢至極的臆測,而且她似乎毫不懷疑自己的想法,認為全是正確的。

我是第一次見到,人類可以如此反常。

李思敏仍然掛著那個笑容,繼續說:「總而言之,我認為我們的心相隔得太遠了。即使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,也無法真正讓心接觸彼此,所以梟先生才會對我產生那麼大的誤會,並且使我無法理解梟先生的想法。不過,想解決這個問題容易多了——只要我變成梟先生、梟先生變成我,不就行了!」

基本上,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,我只聽進三成左右。誰會專心聽一個瘋子說話呢?不過我還是做出好奇的表情,問道:「妳認為該怎麼做?」

「生孩子!」

她露出整排的牙齒,眼睛充滿笑意。彷彿剛才想出了什麼偉大的科學理論。

「我們生下的孩子,擁有我們各自一半的DNA。也就是說,這個孩子既是我,同時也是梟先生。那麼,這個孩子就能成為我們的心靈之間的橋樑,透過這個連結,我們就能夠互相傳遞最真誠的心意。從此以後,我們不會再誤解對方,並且永永遠遠深愛著彼此——怎麼樣?很棒對吧!」

「嗯,是啊。」

我笑了。這次是真心的笑。因為我發現自己逃過死劫了。

看樣子,在李思敏的認知中,對於「孩子」這一名詞的概念錯誤得離譜。只是膚淺地以為我們共同生下的孩子,能夠發揮鵲橋的功用,將我們的心靈相連在一起。

在以前上班的公司裡,曾經聽同事講過,有一些度過甜蜜期的夫妻,會為了「建立美好的婚姻」這種理由而生孩子——有了孩子之後,兩人便能找到一致的生活重心,感情自然會增溫。但我認為這個動機相當不良,簡直就像將兒女視為工具似的。

沒想到,這個始終被我唾棄的動機,如今反而成為我的保命符。我很慶幸李思敏會出現這種想法,要不是如此,我可能真的會被受到強烈打擊的她所殺害。

「既然如此,妳為什麼要攻擊我?」我問。

「因為,現在的梟先生已經不愛我了,我猜你應該不願意再跟我做愛,所以我只好採取這麼強烈的手段。」

我掛起和祥的笑容,以溫柔的力道撫摸她的秀髮。

「思敏,原來妳為了我們的愛情是如此的努力,而我卻沒有察覺妳的苦心,真是對不起。妳願意原諒我嗎?」

她羞紅著臉,摀著嘴巴竊笑,然後輕輕點頭。

「我們來生孩子吧。」

「嗯!」

她伸出拿槍的手,緊緊抱住我。儘管眼睛和大腿不斷發疼,我還是強忍著,故作熱情回抱她。她的臉頰貼著我的頸部,所以並沒有看見我正憤怒地瞪視她的側髮。

等我拿回我的手槍,妳就死定了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「梟先生,你身上有傷口,不要太多動作比較好。請躺下來慢慢享受吧!」

我把L形鐵塊隨意往角落扔去。梟先生同意我所說的,依言緩緩躺下去。從梟先生放鬆的表情看來,他這一次好像容許我為所欲為。不過以防萬一,我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:「梟先生,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情嗎?」他點點頭,表示答應。我因此高興得不得了。

我們已經好久沒有做過愛,所以我很興奮,連碰都還沒碰,下面就濕了。再加上梟先生准許我任意玩弄他的身體——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——想到這裡,私處變得好癢好癢,心臟也噗通噗通跳得好快。口水瘋狂地分泌,流出我的嘴角——大腿之間的情況也是如此。

「思敏,妳的樣子看起來真是好色。」

我緩緩脫下他的衣服,嫵媚地說:「都是梟先生的錯~」然後將他的褲子連同內褲一起褪去。可愛而柔軟的陰莖久違地袒露在我面前。

啊,看起來多麼可口啊!但是我不能太過著急。一直以來都是梟先生說什麼,我就做什麼。這一次好不容易能夠按照我的意思,我當然要放慢速度,好好享受這一次的性愛。

雖然有點捨不得,我還是把視線從小弟弟移開,轉而往前方爬去。我赤裸的身體拂過梟先生的胸口,來到他面前。梟先生微笑看著我,像是在期待我會為他帶來什麼驚喜。我親吻他。瘋狂的親吻。梟先生也伸出舌頭回應我。

我將他的舌頭含入自己的口腔,並且毫不客氣地纏繞起來。口感就像果凍一樣柔軟,充滿讓人舔舐的吸引力。在不斷的刺激下,我的神智漸漸迷恍,呼吸越來越急促,胸口彷彿就快爆炸了。

激吻過後,我一邊舔吻一邊慢慢往下移動,舌頭在他的皮膚留下一條透明的口水痕,宛如蝸牛的足跡。然後,緊接著出現在我面前的,就是那根已經尖挺起來的美麗陰莖。

我二話不說,含下去。用舌頭繞著龜頭咕嚕咕嚕打轉,梟先生的身體抽搐了幾下,想必一定很滿意我的服務。接著我開始上下擺動頭部,同時撫摸蛋蛋。陰莖的色情氣味盈滿我的嘴巴,使得我變得更加好色,忍不住加重臉頰吸吮的力道。梟先生不時發出低吟,讓我好有成就感。

「快出來了。」

聽到梟先生這麼說,我趕緊將陰莖從嘴裡拔出來。梟先生不解地看向我,我以甜美的聲音回應他:「不行~精液必須射入下面的嘴巴。」

「那就快點上來吧。」

我將屁股移過去,直立上半身,抓著陰莖調整角度,確定龜頭抵著我的洞口之後,緩緩坐下去。陰莖一插入我的體內,我便忍不住叫出聲音。

「啊、啊啊……」

粗壯的小弟弟塞滿我的腹腔,彷彿成為了我身體的一部分。不知道是因為梟先生的陰莖變大了,或者我的下面變緊了,今天感覺特別不一樣。至於真正的理由是什麼,我已經無暇理會。

「好舒服、好舒服……嗯啊!啊啊啊!」

酥麻的快感,讓我的腰部無意識上下擺弄,於是更多更多的快感在我的皮膚底下到處亂竄。陰莖的每一次衝撞,就在我的腹腔之中製造一次火花,從那裡如閃電一般蔓延開來,貫穿我的全身。

不斷的抽送之下,我高潮了。它們像海浪一般朝我襲來,一波接著一波。我不堪負荷,倒在梟先生的胸口上。私處仍留著餘感,使我全身發顫。

「對不起,梟先生……讓我休息一下……」

這時,梟先生突然劇烈擺動腰部。

「啊啊!」

小弟弟在勒得緊緊的陰道裡面瘋狂突刺,我根本控制不了聲音,發瘋似地大叫。原本就癱軟的身體變得更加無力了。嘴巴闔不起來,使得我控制不了唾液的氾濫。淚水也奪眶而出。

「不行了……快壞掉了……啊、啊嗯!梟先生……我快壞掉了!」

我毫無反抗的能力,只是趴在梟先生的胸口上,任由他不斷摧殘我。

現在,我好幸福。彷彿身臨天堂。

從今以後,我要跟梟先生一起繼續幸福下去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李思敏的裡面緊得不得了,使我想也不想直接射出。抒發之後不再勃起的陰莖自動滑出李思敏的體內。一股溫熱的液體流到我的大腿上。她趴在我胸口上氣喘吁吁,身體和聲音都在顫抖。

我太急著結束了,導致我動得太快,大腿和眼眶的傷口流出更多的血。我必須止血才行。於是我將李思敏推到旁邊,撿起被她脫下的衣服,草率地綁在傷口上,作為暫時的止血帶。

可以動手了。

我先是看了一眼被扔在牆邊角落的手槍,再望向李思敏。赤裸的她躺成大字形,胸口劇烈起伏,正在享受性愛後的餘韻。我故作鎮定,緩緩站起身來,走向牆邊角落。

我並不打算這麼快就結束。但俗話說的好,計畫趕不上變化。從「變態」進化為「瘋狂」的李思敏對我來說太過危險。她可能隨時會要了我的命。

研究不能再繼續了。

既然李思敏的瘋狂是由我培育出來的,那麼就讓我親自了斷她吧。

我彎下腰,伸出手。

還沒摸到槍身,身後突然出現一陣騷動聲。

我背對轉過頭去。

李思敏就站在我的背後。很近的距離。大約一個擁抱。

她露出甜美的笑容,眼神充滿愛慕地凝視我。

手裡的刀子正插在我的側腹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梟先生往後一跳,我手裡的尖銳鐵片就這麼拔出梟先生的身體。他痛叫一聲,背靠著牆跌倒在地。他側邊的肚子流出紅色顏料。跟我想的一樣。我希望它們流出來。越多越好。

流得越快,梟先生的痛苦就越少。

我當然捨不得讓梟先生如此的痛苦,但是為了讓我們的心相連在一起,我相信這短暫的痛苦是必要的。

我朝梟先生踏出一步。

這時,梟先生拿起牆邊角落的L形鐵塊——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扣下板機,只聽見一聲單薄的「喀嚓」。

什麼事也沒發生。李思敏依然站在我面前,手裡拿著那一把沾滿血的殺魚刀。那是我不久前從百貨商店買來的、準備用在阿輝身上的分屍工具。沒想到現在卻被用在我身上。

我拉開滑套一看,已經上膛的槍膛裡沒有子彈。

這時我才想起,這把槍的子彈早就用盡了。三顆是我擊發的,全耗在阿輝的體內。最後一顆是李思敏擊發的,用來射穿我的右大腿。

『你一定會遭到報應的』——耳邊響起阿輝死前的最後一句話。

我不禁苦笑,頹喪地垂下拿槍的手。

我心想,李思敏從那麼高的地方跳進地下室,還能準確地將玻璃碎片插入我的眼睛;明明槍法那麼爛,卻能擊中我擺動行進的大腿——這些事情成功辦到的機率很低,李思敏卻很順利地做到了,乍看之下像是巧合,不過肯定是阿輝在幕後搞鬼,幫了李思敏一把。

這個叛徒,就算死了仍是叛徒。

李思敏在我面前蹲下,抱著自己的膝蓋,彷彿有意讓我看見似地袒露出她的私處。一沱精液沿著陰唇流了出來,滴落在地板上。

「妳到底想做什麼?」我冷淡地問道。

李思敏露齒一笑。

她說——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「梟先生,我想要我們交融在一起。」

「剛才不是已經做過了嗎?」梟先生皺起眉頭。

「不,我說的不是這個。愛愛和生孩子這兩件事,只不過是一種儀式罷了。」

「什麼儀式?」

「剛才我告訴你,我們生下的孩子擁有我們的DNA,所以能夠成為我們心靈的橋樑——其實這種說法並不正確。我算是有一點欺騙你。對不起。」

「無所謂。」他的表情冷漠。「繼續說。」

我輕輕一笑,對他的原諒表示感謝。

「我們的心靈交融之後,我們就無法再相見了。所以為了留下梟先生曾經存在於世間的證據,我必須懷孕,生下梟先生的孩子。這樣一來,即使梟先生將會失去肉體,還是能夠延續靈魂。」

「妳果然打算殺了我?」

我驚訝得倒抽一口氣。

「梟先生,你怎麼會這麼想?那就像是殺死我自己一樣可怕。我不可能殺害你的。」

「妳剛才說了,我將會失去肉體。這不就表示妳想結束我的生命?」

「不,梟先生,你的靈魂只是從這個身體離開,轉而進入我的心靈。你的靈魂依然存在,這一點並沒有改變。然而我們的心靈就能永遠在一起。我們將會深刻地瞭解彼此,甚至勝過對自己的瞭解。然後,梟先生不會再隨便誤會我了,我也能夠聽見梟先生的想法,完全遵從你的吩咐。這是我們重新找回愛情的唯一辦法了。」

「唯一辦法……」他輕笑一聲。「所以呢?妳打算怎麼讓我們的心靈交融?」

「像這樣。」

我將尖銳鐵片伸進梟先生的胸口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也許是預見死亡的來臨,當那把刀子刺入我的胸口,我的心情冷靜到連自己也不敢置信。我只是冷眼看著被插入刀子的胸口。鮮血流了出來,宛如瀑布。

「梟先生,你知道嗎?人的靈魂寄宿在肚子裡面唷。」

我曾經在書上看過,那是日本武士的信仰。他們相信切腹是武士最高尊嚴的死法。但我不曉得失去大部分記憶的李思敏為什麼會記得這種事情。

當我仍在暗忖的時候,腹部突然感覺到一陣劇痛。原來是李思敏從胸口往下割,刀身就這麼劃到肚臍。我的腹部像是一塊布料那樣被剖開。那種痛,是讓人失去所有思緒的痛。我無神地望著天花板,頓時找不回自己。接到情人打來的分手電話時,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吧。我不曾擁有過愛情,當然也不曾體會過這種感受,因為我寧可玩弄別人的愛情,使她們為我而哭、為我而笑。我則享受在這種樂趣之中。我是手法精湛的傀儡師。除非我拋棄她們,否則她們逃不出我的掌控。

然而,我眼前這具只是其中之一的傀儡,割斷了綁住四肢的線,反擊她的主人。

不,這不是反擊,她四肢的線也並未被割斷。實際上,她是在被我操控的此時此刻,選擇了自認為正確的行動。以邏輯而言,這是不可能發生的。但它就在我眼前活生生上演。

啊,原來如此。

我創造了一頭怪物。

一頭滿腦子只有梟先生、性交、愛情的怪物。為了擁有或留住這三樣東西,她可以放棄一切——甚至我的肉體。

在這一刻,我感覺到罪孽。

我多久不曾感覺到罪孽了?

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,當我發現的時候,我早已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。學生時代的熱血精神成為過去的歷史,每天無趣地過日子。而唯一的樂趣,就是將那些交往過的女朋友玩弄於股掌之間,甚至差點害死她們。儘管如此,當時的我一點也不感到慚愧。在我眼中,她們只是一群感情豐富、情緒化的洋娃娃,除了供我洩慾之外,就只剩下「被我玩弄」這個功能。

父親的死對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驚喜。他留下的遺產,足以讓我實踐找出魔鬼的理想。在告別式會場,我一度在他的遺照面前摀嘴竊笑。將他的骨灰納入靈骨塔之後,我回到家裡開了一瓶紅酒,煮了一頓豐富的晚餐,彷彿在慶祝什麼值得高興的事。

沒錯,我就是這樣冷血無情的人。無論做了什麼,絲毫不會受到所謂的道德觀念影響。

可是我卻在意識到自己創造了李思敏這頭怪物的時候,感受到像黑暗一般深邃的罪孽。

「梟先生,很痛嗎?」

李思敏的這句話使我不解。

下一秒,我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。

我流淚了。

眼眶發熱,濕潤的液體滑過我的臉頰。淚水與血混在一起。

好久沒哭了。我心想。這種眼眶發熱的感覺讓人懷念。彷彿回到童年。

「不痛。」我勉強揚起微笑。「繼續吧。」

李思敏朝我回以笑容,點點頭,接著分別在胸口和肚臍部分橫切一刀,使得割口變成一個「工」字。她切得很整齊,很熟練似的。

她將雙手的手指插入「工」字的中央縫隙,然後向兩側剝開。同樣的劇痛再度讓我失去思緒,進入恍神狀態。眼前的空間開始模糊。像是被人貼上馬賽克。

「梟先生,我看見你的靈魂了。」李思敏說。

「是嗎?」

我感覺到地下室的涼氣灌入我的腹腔,在裡頭竄來竄去。內臟感冒了。冷意在我體內擴散,使我全身微微發抖。手指像是摸著冰塊,似乎只要輕輕一扳就會斷裂。呼吸變得相當凌亂。我看見內臟隨著我的呼吸起起伏伏。

「那太好了。」

我握住她滿是鮮血的手。

「思敏。」

「嗯?」

她掛著微笑,抬頭看著我。

那是十七歲少女單純的笑容。

跟當初認識她的時候一模一樣。

晴朗的山上,翠綠色的樹林,站在煞風景的貨櫃屋旁。她指著某棵樹的樹梢,掛著那樣的笑容,略帶自信地對我說:「你聽,那是畫眉鳥的叫聲。」

於是我在那個笑容之中,得到陽光般的溫暖。

那時也是。現在也是。

對我來說,這個笑容是最適合迎接死亡的最後一個畫面。

「謝謝妳。」

「梟先生為什麼要道謝?」

我沒有回答,只是對她微笑。

「來吧。」我鼓勵道。「讓我們的心靈交融在一起吧。」

「嗯!」

她點點頭,接著像是獵犬探入兔穴一般,連同雙手和臉一起探入我那血淋淋的腹腔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梟先生的體內有好多顏色,有鵝黃色、墨綠色、鐵紅色、粉紅色、紫色,就像一個用蠟筆畫出來的美麗世界。除了顏色,它們還有各種形狀。我知道,這些就是梟先生的靈魂。它們所散發的色澤,使我可以聽見它們的祈求——來吧,讓我們融合吧。

我捧起一條細細長長的粉紅色靈魂,咬下去。裡頭的汁液噴得我滿嘴都是。像水果一樣多汁美味,宛如蜂蜜一般甜。我愛死這個味道了。不過它的彈性很強,咀嚼起來很辛苦,所以咬下兩塊之後,我決定暫時放棄,把目標轉向其他靈魂。

我選了另一個外表有點透明、形狀像包子的墨綠色靈魂。一咬下去,裡頭的綠色汁液濺了出來,無論聞起來或嚐起來都像是菠菜。氣味與口味都是如此的濃厚。我相信這就是梟先生的靈魂中心。於是我卯起來品嚐,任憑汁液不斷噴灑開來。沒過多久,我的臉上全都是梟先生的靈魂精華。想到這裡,我簡直開心得快要飛上天空了。

吃完綠色靈魂之後,我轉頭咬向鐵紅色靈魂。儘管肚子已經好飽了,我還不打算停止。或者說,我沒辦法停下來。眼前就是梟先生美味的靈魂,我完全無法抵抗自己的慾望——只要繼續吃下去,我和梟先生就能交融在一起。因為這樣,我的牙齒像是有了生命一般,不斷啃噬著、吸吮著。我彷彿化身為一頭貪婪的熊。

幾乎嚐過所有的靈魂之後,我這才發覺我誤會了——綠色的那個並不是靈魂的中心,因為它靠近腹部那一帶。真正的中心,應該是在我眼前的紅色球球才對。它位在梟先生的胸部,也就是最接近心靈的位置。

只要吃下它,就行了。

我失去思緒,將手伸入擁擠的窄道,用力拔出梟先生的紅色球球。我好像扯斷了什麼,使得兩種不同顏色的紅色顏料瘋狂四濺,我因此看不見東西。可是我不在意,一心只想吃掉紅色球球。

只要吃下它,我和梟先生就能融合了。

我想要將它直接塞入嘴裡,可是它太大了,我只好從邊緣開始咬。正如我所料,這確實是靈魂的中心,因為它是如此的美味,甚至勝過梟先生的精液。我無可自拔地愛上這種味道。我好希望能夠永遠享受它。可惜這世上只有一個。就在我的掌心裡。我應該慢慢品嚐才對。然而我停不下咀嚼的嘴巴,瘋狂地啃咬、吞嚥。

只要吃下它,只要吃下它……

梟先生就是我的了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我來到一片黑暗。

我知道李思敏正在吃我的內臟。但是我感覺不到。血液正在流失。身體機能正在衰弱。沒錯,我就快死了。所以只能看見一片黑暗。

這裡就是通往死亡的空間吧?

走馬燈呢?我心想。傳說中的走馬燈為什麼沒有出現?

這時我才發覺,沒有走馬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畢竟在我這短暫的一生當中,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回頭一看的回憶。

我忍不住苦笑。並不是真的牽動臉頰肌肉的笑。而是在內心裡的笑。

這一切,是多麼的值得苦笑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隨著無數次的咀嚼和吞嚥,紅色球球越來越小。它也同樣充滿韌性,使我沒辦法吃得更快。不過這也讓我的心情越來越激昂,感到無比的興奮,體內彷彿有一千萬條蟲蟲在蠕動。因為梟先生就快變成我的了。

可是就在這個時候,我突然想要做愛。下面濕掉了。我必須找個東西堵住它的氾濫——不消說,當然是梟先生的弟弟囉。可是當我從梟先生的身體裡面退出來,很遺憾的,我看見梟先生的弟弟像是無精打采的蚯蚓一樣沮喪。我心想,不如算了吧,何況我還必須繼續吃梟先生的靈魂。但是強烈的性慾驅使我不得不立刻解決這個問題,否則身體就會爆炸。

我決定飲用梟先生的精液作為替代方案。然而無論怎麼舔,弟弟始終硬不起來。這樣是榨不出精液的。於是我把牙齒當作剪刀,咬呀咬呀,慢慢剪斷袋袋與胯下連接的皮。我相信這裡頭一定儲存很多的精液。

我仰起頭,舉起被咬下來的袋袋,讓精液流入我的舌尖。

啊,太棒了。

這是我所品嚐過最香淳濃厚的精液。

我沒辦法再等精液流下來了。我索性含住袋袋的袋口,用力吸食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我大可以作個普通人,過著普通的生活,度完普通的人生。

但是我做不到。

唯有追求某樣東西,我才能活得多采多姿。

諷刺的是,這個某樣東西,最後成為了我的死因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袋袋裡的精液被我吸得一乾二淨。喉嚨全是精液。我感到好滿足。

解決性慾之後,接下來就是梟先生的靈魂了。

它原本跟我的手掌一樣大,現在只剩下一點點而已,稍微咀嚼之後就能馬上吞下去的大小。

「我們就要交融為一體囉,梟先生。」我對梟先生說。

梟先生沒有說話。彷彿睡著一般,安靜地躺著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我不後悔。因為我知道,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。

也可以說,這是我摧毀了李思敏這個女孩所必須遭受的報應。

總之,我不後悔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我盯著掌心上的一小顆紅色球球,同時享受著我和梟先生交融之前的最後一刻。

在這之後,我們將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眼前出現一道光。

剛開始只是一個小白點,接著,它漸漸變大,朝四周擴散開來。

它來迎接我了。

 

【李思敏】

 

我懷著一種特別的心情,含下紅色球球。

 

【梟先生】

 

我抬起腳步,朝那一道光前進。

 

【梟先生&李思敏】

 

然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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